七月七日 七夕夜
事件發生在他們正開始有點熟的時候,兩邊剛開始曖昧與進入迷惘。 有點醉的菅野。 |
這日是七月初七,難得祭典節日沒有孝一添亂,店裡照著規矩送上素麵慶賀就算是安然渡過,沒有額外煩雜需要處理,工作結束後攸司便在宅邸廊上等著,他預感今日有誰要來,卻意外菅野帶酒現身。
不勝酒力的人不只拎酒前來,還帶了點微醺與故作輕鬆,面對輕描淡寫地詢問是否來上一杯時,攸司除了點頭說好之外暫時沒能想出其他。他自房內找出藏品,奉上的酒杯適合夏夜,白磁被淺淺地刷上一撇淡藍,再以金銀細粉簡單抹飾,亮銀粉末在燭光下看起來像白日河川水光閃閃,讓人不至於在晚風星點間找不著酒喝。 沒再特意取來矮桌,他們就在簷廊邊並肩而坐,取杯時攸司順手帶了一盤小點,跟著酒瓶一起放在兩人之間,或說更靠近菅野一點,畢竟他不清楚對方來時到底吃過東西沒有,有些羊羹墊胃或許還行;沒有誰非得替誰倒酒的日常禮儀,他們喝得隨意、話題不多,當來者什麼也不想說時,靜聽庭園裡鈴蟲蛙鳴喧囂也是解決之道。 偶爾菅野不知為了什麼而低聲輕笑,微彎的嘴角與寂寥目光總會讓攸司分神回望,他確實在意對方來訪前已然小酌,那是什麼理由讓平日不貪杯的人又打算繼續?又是什麼驅使這人到深山旅店找一個不擅言詞的傢伙陪酒?當然這些攸司都沒打算多問,他清楚那不是菅野想談的事,自然也不是他此刻該好奇的內容,對方需要的興許不是太多,那麼他也就只要待著就可以了。 但眼看織女星已自東向西,瓶中酒水早已少去大半,邀人陪酒的傢伙不知何時開始就前言不接後語,手裡卻還是一杯接著一杯沒停;清楚菅野酒量多少的人沒打算把話說白,只依對方意思將空杯再次斟滿,但放下瓶身時卻不再是兩人之間,動作看似隨意卻不難察覺私心;沒錯過屋主舉止的人在目光裡捎上埋怨、責難起他的不解風情,畢竟兩人相鄰而坐,這下子想討酒喝不只得伸手往前,還得越過對方才行了吶。 「今晚夜色這麼美,多喝兩杯不為過吧?」不以為然地喝乾才被填滿的酒杯,菅野挑著眉恢復原有笑意。 「是不為過。」看對方神色裡掩不住的酒氣,攸司隨口敷衍應答,為自身行為辯解不是他的習慣,解釋也不是。 但哪知下一秒手裡的酒就被那人奪去,轉眼又是一滴不剩,性情高傲的訪客眉眼間滿是得逞的笑,他將空杯塞回原主人手裡,帶著過多的醉意自簷廊邊緩緩躺下,就靠在攸司腿邊,看著夜空、帶著一絲大概是惆悵或不甘的情緒感受酒精在體內發酵。 歇息的人閉上了眼,在廊上靜得像是睡了,攸司一人獨酌幾杯後才試圖抬手,以指尖撫過對方髮梢,動作輕得如同夜風吹撫,他期望自身能給上一些安撫,但這舉動想來確實越矩,便在菅野偏頭蹭碰他時收手,只是看向對方的目光與心思,卻不像抬手這麼簡單就能移回原處。 「要睡的話進屋裡吧,天氣再好也不能睡在走廊,夜裡會著涼的。」像是沒打算驚動誰,屋主輕聲提醒。 就看菅野張開雙眼又不動聲色地閉上,明著你奈我何地動也不動,這種任性在攸司眼裡總會覺得有趣,明明在其他地方看來就是明事理的聰明人,怎麼到他這裡一個個卻老是耍賴了呢? 「你要我拿被子來,還是抬你進屋?」確認對方沒睡得不醒人事,旅店主人半開玩笑地勾起嘴角。 原以為只會被一笑置之,卻看本打算抵死不從的人已半撐起身,卻不是為了換個位置好大睡一場,菅野越過攸司伸長手撈回被擺遠的玻璃瓶,不只添滿了半空的酒還直接把唇貼上杯緣,要人餵酒的意圖明顯不過。做為杯架的人一時忘了阻止,他不清楚這只是反應不及或是被突然拉近的濃厚的酒氣迷惑,也可能他正想著菅野就自己的手將杯中物一飲而盡之時,盯著他的目光裡到底寫了什麼? 將半滴不剩的空杯隨意放置,攸司看著胸前那人閉上眼向自己貼近,這距離能聞到的不只是酒氣,還混有一點用來燻衣驅妖的藥香,兩者混合後的氣味不知怎麼地有點迷人,讓攸司覺得要是時間就在這一刻停下,似乎也沒什麼不行。 短暫分心之後菅野已坐起身與他對視,目光從眉眼間一路往下,最後停在攸司唇上。 --這距離太近了,近得有點危險。 但被注視的這方不打算開口,他默不作聲地等,帶著比好奇更多一點的期待,感受兩人不知何時開始的微妙變化;他又一次思考來者意圖,就在菅野又一次主動縮短距離並閉上雙眼之後。 只是思考的時間再短,也不及下一秒對方就如夢初醒地睜眼退開。 「我該回去了,沒有報備就外宿不歸是會被判軍罰的。」撇過頭刻意閃避目光,菅野笑著收拾行頭,他帶來的東西不多,隨手一塞就當作清理結束。 「是嗎。」沒錯過對方睜眼時閃逝的訝然,攸司分神地思考那代表什麼,藏在情緒後的真正意義對現在的他來說太過於隱諱:「我送你出門?」 回望他的人神情裡難得露出猶豫,大概正糾結著可為與不可為,菅野沉默好一陣子才說了讓高森來送就行,這話屋主沒有拒絕,只拿了醒酒用的藥茶吩咐對方喝完再睡,便目送他們離去。 帶酒來的人最後沒把殘酒帶走,留下的卻不只瓶裡這些,指尖滑過玻璃瓶身時攸司突然覺得可惜,他不明白這情緒自何處而來,又為了什麼而來。 但這不妨礙他喝光最後這幾杯,一個人,在微涼的晚風裡。 |
2018/07/20 - 完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