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3 - 燃野之火
他討厭冰冷的東西,不管是溫度還是態度;他也討厭不合群,不管是做好事還是做壞事。 到達之前,牽著他的大手曾經告訴他,要去的地方會是一個樂園,至少,會比他一個人待在什麼都沒有的旱地中來的有趣。 踏進之後,這裡確實比只能聽見自己心跳聲的荒原來的好玩,有個能一起大笑的玩伴、一位無聊時會說故事給他們聽的兄長,以及一個老是目中無人、怎麼看怎麼討人厭的……他實在不想承認,但父親說是家人,就是家人了。 那人總是隻身坐在一旁,靜靜的。 不論是快樂的嬉戲笑鬧、不愉快的吼叫爭吵,所有的一切在靠近對方之前似乎就會消失、蕩然無存;曾試著靠近並釋出善意,但對方身邊只有冰點下的溫度,態度冷的讓人發顫。 不確定哪裡出了什麼錯,但他確定他們彼此相互厭惡。 當然,那個人並不是一無可取,他必須承認對方彈的一手好琴,動人的音色能讓他在焦躁的情緒中平靜,他想,他也許有點喜歡彈琴時的那個人。 『默爾法,彈首曲子吧。』他總是會趁著其他人不在時這麼要求,這麼一來他就能獨享那首只屬於他的曲子;偶爾他會忍不住為對方起舞,就算他知道那個人什麼都看不見。 曾經私心地想獨佔那特別的一切,不想讓其他人聽見,甚至不想讓他們看見,所以他踩在對方走過的路上,抹去屬於對方的一切。想自私地將熱氣渡染,想讓對方渲染上自己的色,要那雙從不肯正視他的瞳彩在他所存在的未來裡只看著他。 也或許不是曾經,而是從見到對方開始,他一直、一直都想獨佔那一切。 就算無法觸碰,他也渴望那些都只屬他。 「捨棄原有的一切,是為了我嗎?」馬卡斯惡意的在腳邊散佈火苗,刻意抹去對方在森林裡曾留下的一切,毫不遮掩。 「停留在這裡這麼久,是為了等我嗎?」他知道對方離開原生地的時間有多長,也明白那曾經能與他抗衡的力量在這段時間裡流失掉多少;現在的默爾法已經不能用相剋的力量要求他離開,這點讓馬卡斯忍不住對對方任意妄為。 「你很容易把自己卡在死角裡呢,沒有穆你就沒地方躲了嗎?」輕易地將準備逃走的獵物趕進洞穴裡,隔著幾步路的距離,欣賞對方一臉困擾的模樣。 「我一直很想問,你狀況差是因為我,還是因為你自己?」馬卡斯雙手環胸歪著頭,他並不是沒有發現對方身體的情況,今天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而來。 「你知道我們之間已經差距到什麼地步了吧?」試著往前一步,果不其然能看見對方往岩壁上靠,想挪出更遠的距離,只可惜已經到底。 「不回父親身邊、不向我們求援、拒絕精靈的供奉……聽到精靈們說你病了的感覺真是有趣呢。」一步步走向對方,並將原本充滿在洞穴裡的濕氣抹乾,他知道這會讓默爾法很難受,反正他原本也沒打算讓對方好過。 「你在尋死嗎?默爾法。」馬卡斯不動聲色的瞇起眼。 但答案是肯定的,他知道。 也清楚只要對方不想談,就算是如此近距離、如同威脅般站上幾天幾夜甚至幾十年,默爾法也不會給出個結果。 「讓我幫你吧。」抬手將默爾法圈在角落裡,這個距離近到連他都不好受,卻也讓他第一次在對方帶著痛苦的責備神情中看見一閃而過的驚慌。在他還沒思考能不能這麼做之前,他已經把手攀上對方的側腰,還聽見令他滿意的悶哼。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默爾法除了痛覺外還有強烈的暈眩感,大概是最後的垂死掙扎,默爾法不確定自己在對方頸子上下了多大力道,但能感受到對方因此退開幾步,以及殘留在自己指尖上的液體熱度。 把力量用罄的下場只有一個,馬卡斯不意外的看著默爾法在他眼前倒下,至此他唯一意外的,是來自對方的反抗。從他屬於這個群體開始,默爾法從沒有表現過……如果皺眉算是反抗的話,那也就是逃走外的唯一。 「馬卡斯大人,您打算殺了他嗎?」不同於兩人的少年聲出現在洞口:「您應該知道如果這麼做……」 「別多管閒事,伊克西爾。」馬卡斯沒有回頭,他只是憑藉著來者氣息辨認出對方。伸手抹去傷口上的血痕,默爾法抓的不深,但殘留在裡頭的相剋氣息絕對足以讓他難受好一陣子:「你跟薩利萊亞沒事能做了嗎?」 「這對屬水的我來說可不是閒事,默爾法大人進入沉睡的話,身為元素精靈的我們會很困擾的。」伊克西爾試著靠近,但力量與對方相差太遠,他沒辦法冒然上前:「想必您也清楚這個世界已經失衡的很嚴重,請不要再做出讓天神困擾的事。」 「選擇遺棄你們與這個世界的人可不是我,再說我也是好心想幫忙啊。」馬卡斯退開一步,他也不是一定要在今天替對方圓夢,緩些日子也行,不急。 「若真是如此,更請務必將默爾法大人交給我,我們會盡全力……」 「你確定他想恢復嗎?」打斷對方的話,馬卡斯轉身看著伊克西爾:「我知道水精靈們怎麼談論我,但自私的人真的只有我嗎?」 對於這個問題,伊克西爾無法回答。 馬卡斯不打算等對方給出答案,他從空氣中抓出一把寫滿黑色咒文的金紅色長杖,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精靈。 「大人,請不要做出……」 「閉嘴。」馬卡斯對於其他人向來沒有太多耐性,遊戲被打斷後還要聽人說教已經讓他太不開心:「做你想做的事吧,如果他能醒來就轉告那傢伙:『除了我,你沒有選擇其他方式的權利。』」 * 他坐在山頂大石上看著腳下熊熊燃燒的整片火林,回想著伊克西爾從他面前帶走默爾法的片段。那期間他沒有移開目光,只是緊盯著獵物又一次從手中溜走。 怒氣難消的理由不只是突如其來的一切,還有他在那一刻的決定放手。 那明明是他的。 但沒關係,不管發生怎麼樣的事總能有解決辦法。 「就算在我們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吧,默爾法。」 - 火篇完 -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