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亡與復甦
白髮男子的頸子上有條被利刃切出的橫線,線條上正溢著鮮紅的血,從封符沒有完整覆蓋的空隙中往外,浸透了他的上衣。那人站在圖陣中央低垂著眼,低聲覆唱著泰爾托在圖陣外吟誦的詩詞,咒語被驅動,帶有吞噬意味地順著肢體邊緣往內,跟著青藍色的火一起被鑿刻在肉體之上。
就算指尖已經化為灰炭,男子也依舊開著口將咒語持續,面無表情的人不是不怕痛,而是在站上圖陣前就已經死去;早在他們逮住他的那一刻間,泰爾托用大刀斬斷了他的頸子,毫不留情、俐落地將人屍首分離。
他們沒給他在生前呼喚咒術的機會,卻在他死後利用契印的返噬讓咒語回應,驅動著他以本能吟唱,帶著血將自己獻祭。
最後消逝的是男子的頭顱,帶著咒術的最後一個音階在空中化為灰燼,不存在人世間的青藍沒留下什麼,卻也沒傷著不屬於祭品的任何物品,沒有沾付男子能力的一切被散落在地面,封緘的信件、精美的禮物盒、分門別類的各式材料,它們被查諾一一撿起,細心地收進另一個袋子裡。
儀式結束後的泰爾托總是特別陰晴不定,但這次就算阿希斯在一旁叨叨絮絮地說著廢話也沒能驚擾到他,那個男人盯著已經消失的圖陣中心,不發一語地皺著眉,直到查諾將座騎牽來才醒神。
「接下來交給你們。」跨上魔獸背部的男人說著,帶著沉重的氣氛離開。
「我也要走啦,剩下的麻煩你們。」抱著裝有重要物品的提袋,查諾將翅膀展開,振翅帶來巨風讓打算開口抗議的阿希斯吃了一嘴的土,他笑嘻嘻地朝另一個方向飛去。
「不準跑、不行!」咳掉了飛進嘴裡的葉子,阿希斯飛快地抓住了站在他身邊的最後一人,在對方想出開溜理由前拒絕。
「好吧,既然你求我了。」掐著懷錶的昂尼斯看起來有些無奈,但留下阿希斯一人搜拾殘局確實太過狠心。
要做的事其實不太多,就是這次的宅邸有些大,一前一後地跨過沒能逃出大門的屍體,他們得確認沒有遺留任何不該棄置於此的一切,抹除那些氣味及殘骸,順便也消滅他們進入內部的痕跡,畢竟沒人想替誰背上莫名黑鍋。
――那些在儀式之前早就死在莊園裡的人可不是他們下手的。
昂尼斯環視屋內,視線所及之處什麼也沒有,乾淨的像那玩意兒從來不存在過,趁著事主都不在,他問起身後那人對他先前提過的古冊印象如何。
「什麼?喔、那本,翻了但沒看懂。」隨意地推開另一扇門,門後也什麼都沒有:「你現在這麼一問,我連上面寫些什麼也不記得。」
「腦子果然有差啊,你。」昂尼斯登上樓梯,潑濺在雕花欄杆上的暗紅正延著邊緣滑落。
「這種說法也太欺負人啦,別對體系外的這麼嚴苛嘛。」掀開布蔓,窗子後除了夜色漆黑沒藏著其它。
「呵。」
嘲諷的語調沒停,他們在一搭一唱間加快了動作,一道道門被打開又關上,這屋裡比昂尼斯預想的還要乾淨,如同他們對那本古書的記憶一樣,什麼也沒有映在腦子裡。
它大概已存在好幾個世紀,書本主人在內頁寫滿了魔法運行的各類研究,全然是與現代咒術相互衝突的實驗筆記,這對所有學者都是如同珍寶一樣耀眼迷人的貴重存在,絕不該像現在那樣被當成日常書籍隨意放置,但泰爾托從不試圖隱藏,他就將古冊擺在書櫃一角,允許任何人不經意地翻閱參考,然後遺忘。
沒有誰記得書裡內容,就連剛放下書本的人也無法避免,他們總在闔起書體的那一刻裡遺忘了內部文字,就跟那無法讀出的作者名一樣……
――如果不是他意外得知作者是誰,現在也會是遺忘那本書的群體之一。
『那是他嗎?』
『不是。』
『不是,所以殺了他?』
『……不是。』
現在想想,以他的好奇程度這對話絕不該只有如此,但能記得的部份卻僅此而已,隨意推敲都能知道腦內的記憶不夠完整,卻不論如何也想不起、找不到更多。用盡全力也只能在破碎的線索中看見這一位,親切、善良、樂於分享、隨意地使用著咒術、隨心所欲的活著。
最後,卻會為了他們的私慾而死去……一次又一次的。
「怎麼了?」聽著阿希斯不耐煩的嘆氣聲,沉浸在回憶裡的人分神回應。
「該怎麼說呢,唉……」皺著眉,阿希斯欲言又止;一直一直重覆著一樣的事,就算是他這樣的人也難免於心不忍。
「是嗎?你明知道他不記得,卻還是會這麼認為?」
「不記得才是最大的問題吧。」撇了撇嘴,他跟著昂尼斯跨出大宅後門,回想起每次見面時對方良善、好奇的眼神就要忍不住愧疚:「但我說的不是他。」
「……是嗎?」難得遲疑,昂尼斯停下腳步:「你這想法讓我有點意外。」
「吭?怎麼說那都是『重要的人』吧?對泰爾托來說。」阿希斯叉著腰,如果他必須一次又一次的殺死重要的人,那心情該有多糟。
「就因為是『重要的人』,才更必須這麼做啊。」在黑夜之下看向好友那不屬於人類的瞳彩在月光下反射著亮銀,昂尼斯笑著。
「你們對重要的人是這麼做的嗎?有點可怕。」刻意地打著哆嗦,阿希斯不以為然:「放在手裡好好疼愛才是該做的吧。」
「如果是你的『疼愛』,我看還是算了吧。」帶有惡意地勾起嘴角,昂尼斯搭著好友無意義的反抗在庭院裡晃完一圈,在跨出莊園外門時回頭提問:「還記得你家團長是怎麼評論他的嗎?」
――偽物。這是泰爾托給他們的唯一答案。
「就算那樣他們本質上還是同一個人吧,相似度更高於雙子的程度呢。」發出了哼聲,他跟著對方的腳步往外。
「相似度啊,阿希斯,你說到重點了呢。兩個人再相像,也不會是一個人啊。」
更何況他可不記得他。見過的次數再多,那個白髮青年也總是記不得泰爾托,總是用陌生的眼神看向他,總是對那人用上敬語,明明偶爾會對另外的他們露出似曾相識的神情,那模樣卻從不曾落在期待的人身上,一次又一次的……
――偽物啊……
「如果殺死他能讓你見到真正重要的人,你會選擇不去做嗎?」先一步搭踩上馬車的男人向阿希斯露出和藹笑容,笑得對方一抖,貨真價實地:「也許痛覺會轉變為期待喔?」
「……我不能說你是變態,那樣太誇讚你了。」阿希斯跨上座騎,聽著對方的說法一臉不可置信。
「哈,晚安。」
「晚安。」
一語別過,他們各自離開,昂尼斯沒將窗簾完全掩上,夜裡的風帶著點冷沁扯動他的髮尾,莊園裡凝滯的空氣在他們離開前已再次開始流動,存在已久生根盤踞的強大詛咒也確實不復存在,再也不會有人被這塊土地的黑暗招引而來,惡意將止步於此。
這儀式相較之前,淨化程度不僅比過往純粹也更加完整,總是得除去殘餘的他們這夜裡甚至什麼都不用多做就可以離開,是不是代表一向遙遠的距離總算開始接近了呢?
想著泰爾托離去前的凝重,要說是看見了什麼不該,還不如說是憶起了過往的不甘。
――那名男子在消失前向他透露了什麼呢?
「好想見一面啊,那個人。」
白髮男子的頸子上有條被利刃切出的橫線,線條上正溢著鮮紅的血,從封符沒有完整覆蓋的空隙中往外,浸透了他的上衣。那人站在圖陣中央低垂著眼,低聲覆唱著泰爾托在圖陣外吟誦的詩詞,咒語被驅動,帶有吞噬意味地順著肢體邊緣往內,跟著青藍色的火一起被鑿刻在肉體之上。
就算指尖已經化為灰炭,男子也依舊開著口將咒語持續,面無表情的人不是不怕痛,而是在站上圖陣前就已經死去;早在他們逮住他的那一刻間,泰爾托用大刀斬斷了他的頸子,毫不留情、俐落地將人屍首分離。
他們沒給他在生前呼喚咒術的機會,卻在他死後利用契印的返噬讓咒語回應,驅動著他以本能吟唱,帶著血將自己獻祭。
最後消逝的是男子的頭顱,帶著咒術的最後一個音階在空中化為灰燼,不存在人世間的青藍沒留下什麼,卻也沒傷著不屬於祭品的任何物品,沒有沾付男子能力的一切被散落在地面,封緘的信件、精美的禮物盒、分門別類的各式材料,它們被查諾一一撿起,細心地收進另一個袋子裡。
儀式結束後的泰爾托總是特別陰晴不定,但這次就算阿希斯在一旁叨叨絮絮地說著廢話也沒能驚擾到他,那個男人盯著已經消失的圖陣中心,不發一語地皺著眉,直到查諾將座騎牽來才醒神。
「接下來交給你們。」跨上魔獸背部的男人說著,帶著沉重的氣氛離開。
「我也要走啦,剩下的麻煩你們。」抱著裝有重要物品的提袋,查諾將翅膀展開,振翅帶來巨風讓打算開口抗議的阿希斯吃了一嘴的土,他笑嘻嘻地朝另一個方向飛去。
「不準跑、不行!」咳掉了飛進嘴裡的葉子,阿希斯飛快地抓住了站在他身邊的最後一人,在對方想出開溜理由前拒絕。
「好吧,既然你求我了。」掐著懷錶的昂尼斯看起來有些無奈,但留下阿希斯一人搜拾殘局確實太過狠心。
要做的事其實不太多,就是這次的宅邸有些大,一前一後地跨過沒能逃出大門的屍體,他們得確認沒有遺留任何不該棄置於此的一切,抹除那些氣味及殘骸,順便也消滅他們進入內部的痕跡,畢竟沒人想替誰背上莫名黑鍋。
――那些在儀式之前早就死在莊園裡的人可不是他們下手的。
昂尼斯環視屋內,視線所及之處什麼也沒有,乾淨的像那玩意兒從來不存在過,趁著事主都不在,他問起身後那人對他先前提過的古冊印象如何。
「什麼?喔、那本,翻了但沒看懂。」隨意地推開另一扇門,門後也什麼都沒有:「你現在這麼一問,我連上面寫些什麼也不記得。」
「腦子果然有差啊,你。」昂尼斯登上樓梯,潑濺在雕花欄杆上的暗紅正延著邊緣滑落。
「這種說法也太欺負人啦,別對體系外的這麼嚴苛嘛。」掀開布蔓,窗子後除了夜色漆黑沒藏著其它。
「呵。」
嘲諷的語調沒停,他們在一搭一唱間加快了動作,一道道門被打開又關上,這屋裡比昂尼斯預想的還要乾淨,如同他們對那本古書的記憶一樣,什麼也沒有映在腦子裡。
它大概已存在好幾個世紀,書本主人在內頁寫滿了魔法運行的各類研究,全然是與現代咒術相互衝突的實驗筆記,這對所有學者都是如同珍寶一樣耀眼迷人的貴重存在,絕不該像現在那樣被當成日常書籍隨意放置,但泰爾托從不試圖隱藏,他就將古冊擺在書櫃一角,允許任何人不經意地翻閱參考,然後遺忘。
沒有誰記得書裡內容,就連剛放下書本的人也無法避免,他們總在闔起書體的那一刻裡遺忘了內部文字,就跟那無法讀出的作者名一樣……
――如果不是他意外得知作者是誰,現在也會是遺忘那本書的群體之一。
『那是他嗎?』
『不是。』
『不是,所以殺了他?』
『……不是。』
現在想想,以他的好奇程度這對話絕不該只有如此,但能記得的部份卻僅此而已,隨意推敲都能知道腦內的記憶不夠完整,卻不論如何也想不起、找不到更多。用盡全力也只能在破碎的線索中看見這一位,親切、善良、樂於分享、隨意地使用著咒術、隨心所欲的活著。
最後,卻會為了他們的私慾而死去……一次又一次的。
「怎麼了?」聽著阿希斯不耐煩的嘆氣聲,沉浸在回憶裡的人分神回應。
「該怎麼說呢,唉……」皺著眉,阿希斯欲言又止;一直一直重覆著一樣的事,就算是他這樣的人也難免於心不忍。
「是嗎?你明知道他不記得,卻還是會這麼認為?」
「不記得才是最大的問題吧。」撇了撇嘴,他跟著昂尼斯跨出大宅後門,回想起每次見面時對方良善、好奇的眼神就要忍不住愧疚:「但我說的不是他。」
「……是嗎?」難得遲疑,昂尼斯停下腳步:「你這想法讓我有點意外。」
「吭?怎麼說那都是『重要的人』吧?對泰爾托來說。」阿希斯叉著腰,如果他必須一次又一次的殺死重要的人,那心情該有多糟。
「就因為是『重要的人』,才更必須這麼做啊。」在黑夜之下看向好友那不屬於人類的瞳彩在月光下反射著亮銀,昂尼斯笑著。
「你們對重要的人是這麼做的嗎?有點可怕。」刻意地打著哆嗦,阿希斯不以為然:「放在手裡好好疼愛才是該做的吧。」
「如果是你的『疼愛』,我看還是算了吧。」帶有惡意地勾起嘴角,昂尼斯搭著好友無意義的反抗在庭院裡晃完一圈,在跨出莊園外門時回頭提問:「還記得你家團長是怎麼評論他的嗎?」
――偽物。這是泰爾托給他們的唯一答案。
「就算那樣他們本質上還是同一個人吧,相似度更高於雙子的程度呢。」發出了哼聲,他跟著對方的腳步往外。
「相似度啊,阿希斯,你說到重點了呢。兩個人再相像,也不會是一個人啊。」
更何況他可不記得他。見過的次數再多,那個白髮青年也總是記不得泰爾托,總是用陌生的眼神看向他,總是對那人用上敬語,明明偶爾會對另外的他們露出似曾相識的神情,那模樣卻從不曾落在期待的人身上,一次又一次的……
――偽物啊……
「如果殺死他能讓你見到真正重要的人,你會選擇不去做嗎?」先一步搭踩上馬車的男人向阿希斯露出和藹笑容,笑得對方一抖,貨真價實地:「也許痛覺會轉變為期待喔?」
「……我不能說你是變態,那樣太誇讚你了。」阿希斯跨上座騎,聽著對方的說法一臉不可置信。
「哈,晚安。」
「晚安。」
一語別過,他們各自離開,昂尼斯沒將窗簾完全掩上,夜裡的風帶著點冷沁扯動他的髮尾,莊園裡凝滯的空氣在他們離開前已再次開始流動,存在已久生根盤踞的強大詛咒也確實不復存在,再也不會有人被這塊土地的黑暗招引而來,惡意將止步於此。
這儀式相較之前,淨化程度不僅比過往純粹也更加完整,總是得除去殘餘的他們這夜裡甚至什麼都不用多做就可以離開,是不是代表一向遙遠的距離總算開始接近了呢?
想著泰爾托離去前的凝重,要說是看見了什麼不該,還不如說是憶起了過往的不甘。
――那名男子在消失前向他透露了什麼呢?
「好想見一面啊,那個人。」
不重要的說說話
文章裡沒說到,但因為使用背景發想所以還是提一下,這篇故事場景其實是【 2-1 埃維克塔殺人魔】 刻意不寫到前往宅邸的部份是因為後面大概會提...大概啦,要是真的沒提我就之後再來補補事發前一分鐘好了(ㄟ |